深情地怀念
--忆蒙师女红军蹇二姐
滚滚长江流经荆州府,在太平口分出一条支流,这就是“两岸绿柳护农舍,一支玉带系洞庭”的虎渡河。当河水缓缓流到石首县藕池区积玉口联保时,突然分叉,然后在十里外又汇聚一起,中间形成了约有二十平方公里的沙洲(大美洲),洲子上长满了芦苇,成了野物和鸟的天堂。在河水分叉处的东岸堤脚下,有一座名为乐善寺的小庙。几百年来,寺庙从来不住和尚,一直由尼姑当主持,相传陈姑姐赶潘(潘必正与陈妙常)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这里。
农历甲戌年(1934年)的二月间,洞庭湖平原的春天已经进入中期,由于先年(1933年)腊月就立了春,种田人播种的季节来得更早一些,大片大片金黄的菜籽花开得满山遍野,田埂上水牛悠闲地吃着草。
那年我九岁,家里穷上不起私塾,只能给郭大户放牛打杂。二月初的时候,东家的儿子过喜会(结婚),我早早地在厨房吃过边角酒(放牛佬不能坐正席),就牵着四条牯牛来到了岗上(湖区地势较高的黄土地)。
这时,野地里来了一位年轻的女人,大约二十五六岁,她穿着褐色齐膝对襟薄袄,黑色的长統裤,包着褐色的头巾,
在田埂边挖黄花子(一种能与碎米一起煮后充饥度春荒的野菜)。她手脚麻利,一会儿,就装了大半篮子。
也许累了,她直起腰,在田埂边坐下来,朝我笑笑打招呼。我走近她,这是一位长得很好看的大姐。她讲常德话,比较好懂,问我几岁,读没读书,在大户家做些什么活路,我都一一作答。她又问我最近这里发生过什么稀奇事,我想起去年深秋对河(河西边)大美洲来了贺龙红军的事,就慢慢说给她听。
先一年(1933年)农历十月间,从湖南澧县方向开来一支部队,有大几百人,人人都有枪,还有机枪。他们扎住在芦苇丛里,昼伏夜出,与周边也相安无事,二十多天后撤离了。由于兵荒马乱,年成又差,保长们弄不清底细,也怕惹不起他们,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后来才知道,他们是贺龙的红军,是秘密来到这里休整的。
年轻大姐听完我的讲述后笑了,还夸我会说话。她说她姓何,读过几年书,是从湖南逃荒过来的,就住在乐善寺里。她要我明日把周围的放牛佬们喊拢来,在牛吃饱后嚼草的闲功夫里告诉我们识字。
几天后,好心的东家大户们晓得了女先生不收钱教我们在田埂上识字的事,就商量每个大户出点钱,在庙旁盖了一间草房,搬来几张八仙桌和一些长凳,买来了笔墨纸砚,又动员我们的父母每户出一些米和油给先生过生活,学堂就办起来了。郭家堤子,龟山包、下李岗、汤家大瓦屋、雾溪嘴的十多个放牛佬在放牛的闲时间里终于可以读书识字了。
何先生写得一笔好字,她用毛笔把应该识的字工工整整地一页页写好,用针线订成一本本,给我们作课本。先生教我们识字时,还讲一些古代圣贤、英雄的故事。为了节约纸张,她还教我们用木棍在沙地上做算术。
农历七月的一天,我们把牛放饱了系在树荫下,来到学堂,何先生已经走了。老尼姑说昨天半夜,一对自称是女先生堂哥堂嫂的中年男女来接她走的,临走时,她还反复交待老尼,要保长想法再找一个先生,她是迫不得已才离开的。
没有了这么好的先生,我们十几个男伢痛哭了一场。
为了我们不当“睁眼瞎”,我们这些穷孩子的父母勒紧裤带,在积玉口的汤家大瓦屋请先生又办了一堂学,把乐善寺学堂的东西全部搬了过来,我们又可以继续读书了。
农历乙亥年(1935年)七月发大水,乐善寺毁于洪水,老尼姑不得不离开了,临了她告诉我们,那个何先生真名叫蹇二姐,是个红军,还是贺龙的堂客(老婆)。
一九四九年,全国解放了,积玉口学堂迁到了新口,这就是现在的公安县藕池镇新口小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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